凉柯

【盾冬】跟发小在一起真是最糟糕的事情

"Anne，你说他们在现在干什么？"
"你的看起来很安静，应该正睡着呢。我这个又在闹腾了，每天跟着太阳起床。"
"闹腾点好，一定是个健康活泼的孩子。"
"我还是喜欢安安静静的乖宝宝，至少他将来不会半夜三更还在房间唱卡拉OK。"
"哈哈，你丈夫是个有趣的人。"
Anne将手轻轻地放到Sarah的肚子上，温柔地抚摸，感受着手掌之下一个鲜活生命的跳动。
"一定是个女孩儿。"Anne说，"就跟她妈妈一样温柔美丽。"
Sarah也伸出手轻柔地触摸另一个小生命。
"一定是个足球健将，在羊水里还模拟着射门呢。"
Anne笑出声："如果真的是一个男孩，一个女孩，不如就让他们在一起。咱们两家搬到隔壁，组个大家庭！"
"我也是这么想的。"Sarah也跟着笑了，对孩子未来的憧憬将待产期前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，"如果是两个女孩和两个男孩，就让他们成为最好的朋友。"
"棒极了！"
两位即将为人母的女子就这样相互倚靠着坐在长椅上，阳光洒在她们身上，晕染出更为柔和的光芒。


三个月后，Anne的儿子出生了。Barnes先生给他取名James Buchanan Barnes。

又过了一个月，Sarah的孩子也出生了。
Steve Rogers，是个男孩。



Bucky，或者说James Barnes正如他母亲所料，是个十分活泼多动的男孩。他没有半夜三更在房间里唱卡拉OK（只是至今），却永远半夜三更哇哇大哭。零点一次，两点一次，四点一次，十分有规律，Anne甚至怀疑他的儿子天生就有掐表计时的功能，只能无奈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给他喂奶、换尿布。
Bucky有一双大眼睛，还带着一层薄薄的睫毛，眨巴起来甚是可爱。每当Anne望进那双与丈夫神似的眼睛，她就忘记这也是个每晚皱着鼻子哭个不停的小坏蛋了。
她的儿子，James Barnes，是个小天使。
Steve比Bucky小一个月，出生时竟比Bucky轻了整整三斤，瘦骨嶙峋的，在医院里观察了好一阵才出院。
有天，Anne抱着Bucky去闺蜜家串门。
那是Bucky第一次见到Steve。
或许这段小插曲当时完全没存入Bucky的记忆中，因为要是长大后他想起他见Steve的第一面居然是这种反应，他一定会跟Steve划清界限从此天涯一边的。
而悲剧的是，他还是知道了，成年后从自家母亲的嘴里。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。

Sarah给Steve准备了一个婴儿房，由于之前以为是女孩儿，房间四周的墙壁被刷成粉红色，桌子上推着各种各样可爱的公仔娃娃，连挂在婴儿床上空的小风铃也是一对对粉嫩的爱心与小蝴蝶。
生完孩子的Sarah身体显然没有之前好，午餐刚过，Anne让她先在隔壁房间睡一会儿，自己便抱着Bucky进了婴儿房。
吃饱喝足的Bucky也有些昏昏欲睡，脑袋无力地靠着妈妈的肩膀，咂巴着嘴，对接下来的去处毫不感兴趣，直到听见妈妈的声音：
"Bucky来，看看弟弟。"
Bucky当然听不懂她在讲什么，只是感觉到身体被强行翻转，原本支撑脑袋的东西不见了。他不太开心地睁开眼，湿润的眼睛一眨。
眼前的婴儿车里安静地躺着一个小孩儿，跟他长得很像……哦不，他有着一层淡金色的头发，柔软地覆盖着头部。他看起来又瘦又小，像电视里看到的小精灵，身后也许还会长出翅膀。他还长着长长的，金色的睫毛，跟枕头旁那个娃娃一样长。
这些想法当然不会来自只有四个月大的小Bucky。
Anne瞧着Bucky盯着Steve那出神的样儿，不由得脑补起自家孩子的想法，又开始幻想他们长大后的样子。
一定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。

而Bucky被母亲举在手里，歪脑袋瞅着婴儿床上的人，他第一次见到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，不知为何有种奇妙的熟悉感，仿佛他们才是来自同一个星球的。他伸出肉肉的手，想戳一戳他的脸颊，可惜他的手太短，离目标的距离简直有沙发到电视机那么远。
像是察觉到儿子的意图，Anne抱着Bucky往前挪了挪，弯下腰。这下，Bucky一伸手就能摸到他。
他再次伸出小手，像要捞空中飞舞的泡泡一样往Steve脸上凑去。

然而下一秒，那个本应该香甜鼾睡着的孩子睁开了双眼，一双湛蓝色的眼瞳，带着初醒时的迷茫，望着那只即将够到他鼻子的手。
如果说三个月大的孩子是否有眼神这回事值得考究，那么Bucky绝对能以亲身经历为之佐证。因为他感到这个小孩的眼神在打量了一会儿他瞬间往回缩的手后，落到他的脸上。
蓝色的，不冰冷，带有温度的眼神。
如果时光能够重来，Bucky希望他那时可以再次伸出手揪一揪Steve那张没什么肉感的脸，说一句"你终于醒了，睡美人。马车已经准备好了，跟我回王宫吧"之类的话。
然而时光怎么会倒流呢？
四个月的小Bucky在三个月的小Steve面前，毫无形象地大声哭了起来，还吹了个巨大的鼻涕泡。
Bucky无限感恩当时他的妈妈第一时间从包里拿出了纸巾给他擦脸，而不是掏出手机用镜头保存下Bucky有史以来吹的最大的鼻涕泡。只是这件事从此成了两家最喜欢的谈资。
"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Steve的场景吗？"
"你当时一边哭一边吹了个气球一样大的鼻涕泡！"


如果要问Anne，她觉得几岁的Bucky最可爱，她一定会说七岁的Bucky。
那时的Bucky是个圆滚滚的胖小子，两坨婴儿肥软乎乎地挂在脸颊两侧，戳起来跟布丁一样又滑又有弹性。他的声音也很甜，总是脆生生地叫着"爸爸妈妈"，待人也特有礼貌，不管是邻居还是来看望的亲戚都特别喜欢他，连隔壁家的大黄狗见到他，也亲热地凑过去撒娇，然后品尝他偷偷藏在口袋里的火腿肠。

但是，七岁的Bucky也是最闹腾的。
捡石头打小鸟、在别人的车身上涂鸦、偷玩妈妈的化妆品……甚至还跟邻居家的孩子们组了个治安小分队，天天牵着大黄狗在街区中巡逻。孩子们都特听他话，大人们看到这群戴着过大的棒球帽，身着各色运动服，手里还拿着扫把、球棒的小鬼，也只能笑着"听任检阅"。
实际上，在邻居抱着身上被画了颗大爱心的白色萨摩耶敲开Bucky家的门，身后还跟着几个因为各种事情前来告状的人之前，Anne并不觉得Bucky干过什么捣蛋事。
奈何东窗事发，Anne在揪着Bucky给邻居们道歉之后，决定把他送去好友家住几天。
在这方面，还有比Steve更好的学习榜样吗？
于是，Bucky在跟治安小分队的成员依依惜别，将代表队长地位的棒球帽戴在Johnson的头上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后，踏上了离家的旅程。

Steve，在Bucky的印象里是个瘦小而安静的男孩。他们的妈妈是好朋友，有时会一起上街购物。有几次，她们约定好将Steve和Bucky一起带过来。妈妈们在店内试衣服，他俩就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聊天。
因为年纪相仿加上都是男孩子，两个人很快就聊得不亦乐乎。Bucky向Steve描述着他们治安小分队近期的辉煌成果，从帮Jack家赶跑偷吃鱼干的野猫，到给Maggie奶奶的后花园除草，当然，还有那些捣蛋事。Steve可不会像爸爸妈妈那样教训他，不让他干这个不让他干那个，Steve会瞪大眼睛听他讲，像在听什么精彩的探险故事一样。而Steve也会告诉Bucky自己最近在干什么，看了什么书，发现哪里开了个新公园，他们可以一起去那儿爬假山。
每次Anne和Sarah买好东西出来，就看到两个小家伙挤在一个小沙发上肩靠着肩，头挨在一起说着什么悄悄话。
"看，他们关系多好。"
"是啊，好久没看见Steve这么开心了。前几天还抱怨感冒了来着。"

所以，当听说妈妈要让他去Steve家里住几天，Bucky开心得在沙发上跳起了舞，然后被自家老爸一个巴掌打在屁股上。
Steve是他最好的朋友，跟Johnson、Hank、Edward不一样，是他最最最好的朋友。
他们俩从来没吵过架。
也许吵过……为了蝙蝠侠和超人哪个比较厉害的问题。
不过男孩子哪有隔夜仇，即使上次见面不欢而散，下次碰到又会亲昵地勾肩搭背。
于是当Bucky在Sarah阿姨家见到许久未见的Steve时，两个孩子兴奋地大叫着对方的名字，拥抱在一起。两家大人乐呵呵地看着，如果幸福可以具象化，那一定是这样的。
将Bucky的行李整理完，两户人家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晚饭，两位妈妈负责主厨，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，颇有些过节的气氛。
两个小孩坐在一起。Bucky悄悄把妈妈夹到他碗里的胡萝卜挑出来丢进Steve碗里。Steve笑着照单全收，然后发现下一个夹进来的是Bucky最爱吃的鳕鱼条，蘸了千岛酱。Steve转过头看到Bucky冲他挤挤眼，口型在说：多吃点。
Steve噗嗤地笑出声，还好饭桌上大人们正聊了开心，没有人注意两个孩子在打暗语。他恶作剧地夹了一小块胡萝卜放到Bucky碗里，在Bucky诧异的眼光中回答：你也是。
Bucky鼓了鼓腮帮子，夹起胡萝卜一口放进嘴里大嚼起来，表情仿佛在吃着什么嘎嘣脆的虫子，吞完后又冲Steve吐了吐舌头。
看着Bucky又挑了块鳕鱼，蘸上满满的千岛酱塞进嘴里，企图将讨厌的胡萝卜味盖过，Steve低头吃起了自己的那一块鳕鱼，香软酥脆，好吃极了，他满足地舔舔嘴。

晚饭后，两人盘腿在客厅地板上打了会儿电动，又追完了今日份的蝙蝠侠大战超人，就被Sarah赶去睡觉了。
Steve的床虽然是普通的单人床，但挤下两个七岁的孩子完全没有问题。
床上整齐地摆着两个小枕头和两床被子。
Bucky啃着指头看了一阵，对正在帮Bucky找睡衣的Steve说："你看，我们俩像不像结婚？"
Steve听到后眉毛一挑，无奈地转过头看向脑洞大开的好友。
"像，我是丈夫，你是妻子。"
这下Bucky可不愿意了。他把Steve从地上拖起来，用手比划了一下两个人的高度。
"我比你高，显然我才是丈夫。"
"没有要求规定丈夫一定要比妻子高。"
"但是我比你强壮。"Bucky又捏了捏Steve的胳膊。
"我以后会比你强壮的。"
"好吧，那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。"
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立下了个什么约定的Bucky接过Steve递来的睡衣套在身上，甩掉拖鞋，扑到了他们的"婚床"上。
两个孩子在床上打闹了一会儿，动静引来了在隔壁的Sarah。她用略带严肃的口气让孩子们乖乖睡觉，又走过去帮两人掖了掖被角，在他们的额头上各亲了一口，关上灯离开了。
房间陷入黑暗之中。
Bucky睡在靠墙的一边，他的手往身旁探了探，却没摸到什么。
"Steve，你要不要靠过来一点，我这里挺宽敞的。"
"我这里也是。你往中间挪一挪吧，贴着墙睡会冷的。"
"笨蛋Steve，我是怕你睡姿不好半夜掉下去。"
"这张床我睡了七年，从来没掉下去过。"
"你骗人，你只有七岁。你难道不睡婴儿床的吗？"
"Steve从来不骗人。"
"……好吧，那我们都往中间挪一点。"
说着两个人慢慢调整了姿势，Bucky的肩膀可以隔着被子感受到Steve的肩膀。

安静了许久，Bucky偏过头轻声问道："Steve，你睡着了吗？"
"没有。"从声音听出来他还很清醒。
"你真的觉得蝙蝠侠比超人厉害吗？"
"对啊。"
"为啥啊？超人可是能上天入地的外星人呢！"
"那蝙蝠侠还有罗宾呢。"
Bucky沉默了一会儿，似乎真的开始思索起来。晌久，他说：
"万圣节的时候，Steve你扮成蝙蝠侠吧！"
这样的想法一下子击中了Steve。
他转向Bucky，兴奋地开口："好啊！Bucky你可以扮成超人！"
"不。"Bucky转头迎上Steve疑惑的目光，街上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打进屋内，他能看到Steve晶晶亮的眼瞳。
"我要扮成你的罗宾。"

那年万圣节的夜晚，在堆满南瓜灯笼、映着橙色光芒的街道上，一个瘦小的蝙蝠侠牵着比他略微高大的罗宾，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子糖果回家。

那时的Bucky和Steve，用Anne的话来说，好得跟一个人似的。


岁月如白驹过隙，原来的小蝙蝠侠和小罗宾长大了。
渐渐地，Bucky发现，Steve在自己生活中占据的面积越来越小，是因为两人分隔两校，学业渐重带来的聚少离多，或是青春期的男生变得羞涩内敛，将本来袒露在外的一颗炽热的心埋在冷漠但又敏感的外表之下。

Bucky在拥有第一部手机时给Steve留了自己的号码，却从来没接到过来电，听妈妈说，Sarah阿姨把他送进了一所寄宿制学校，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。
14岁的Bucky像是把所有小时候顽劣的性子剔除干净，背上书包乖乖上学。有时路过Steve的学校，那一幢幢宛如碉堡的红砖色建筑，他驻足，努力想从校园深处几个踱步的影子中分辨出熟悉的人。
可是哪会有那么巧。
久而久之，他也不再停留，任那段时光跟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越飞越远。

不过，Anne猜中了一点，Bucky确实喜欢足球，还加入了校足球队，他代表学校参加过区足球比赛，拿过一场MVP，算是学校的明星人物。
可他的文化课成绩完全不如体育成绩那般光鲜亮丽。在热爱历史文学的父亲的熏陶下，Bucky在文科成绩上还算优秀，可数理化就成了他的短板。
每次回到家摊开数学作业，看着纸面上千奇百怪的图形符号，Bucky叼着笔杆，思绪早就飞出家门，先在街角的零食店绕一圈，又转到隔壁的漫画店，然后就不知道去往何处了。
平时的努力程度自然而然转换成了考卷上的分数。
每每这时，那占据Bucky生活一个小角落的Steve就跳出来了。
"James，这道题你完全不会做吗？上课要认真听讲。你知道Steve这次月考考了年级第几吗？第七名！"妈妈的长指甲简直要把卷子戳出个洞。
好好好，我明天一定好好听课，Bucky心里暗暗回答。
"James，你Sarah阿姨跟我说，Steve每天看书看到23点，你看看你，21点半就收工了。"
因为我困了嘛，没效率看了也白看。
"你知道吗，Steve……"
"你知道吗，Steve……"
"Steve……"
"Steve……"
……

够了够了，我不想再听到Steve的名字了！

渐渐地，Bucky脑海中Steve的形象不再是那个瘦瘦小小的，总是微笑着看着自己的，有点固执但性格温柔的Steve了。那样的记忆太过遥远，像是童年画面中的一角，是回忆海洋中的一叶孤帆。
他变得高大，变得模糊，身后长出了恶魔翅膀，连那一抹嘴角的笑容都开始令人捉摸不透。

Bucky开始努力学习，每天放学一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作业，连周末足球队的训练都不去了。Steve学习到23点，他也要学习到23点。Steve能拿年级第七，凭什么他就不行？
他想着，他不能被幻象中的Steve打败。
他知道，Sarah阿姨也会在Steve那里传达自己的现状。他不能让Steve看低自己！

竞争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非常稳定的，又或许只是Bucky单方面认为他们是竞争关系，也许Steve根本没把他当作合格的对手。总之，他跟Steve一直保持着从不联系、信息传递全靠妈妈而且绝大部分信息是对方的成绩的关系。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中文理分科。数学渣渣Bucky果断选择文科，而成绩一向优异的Steve自然选择将来更易从业的理科。
高一暑假那年，有天Bucky背着包准备出去玩，掏出手机发现有三个未接来电，都是不认识的号码。Bucky没在意，毕竟推销汽车、保险、商铺乃至高档红酒的垃圾来电每天都有。他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扔，就出门了。
等Bucky跟朋友玩好回家，看到妈妈举着手机兴奋地冲他走来。
"James快来看，你Sarah阿姨发来的Steve的照片！"
Bucky装作漫不关心，慢悠悠地换完鞋，拖沓着拖鞋凑过去。他一点都不好奇，真的，完全不好奇。想想都知道Steve现在长啥样，一定还是狭窄的肩膀上顶着个大脑袋，又瘦又小，小腿还没自己胳膊粗……

等下……这谁？

Bucky接过妈妈的手机，瞪大眼睛看着屏幕上的人。
那显然是张旅游照，碧海蓝天，金黄色的沙滩，照片中的人穿着普通的游泳短裤，身材高大，戴着墨镜，笑容灿烂宛如朝阳，细看还能数出几块腹肌。
这他妈是Steve？？？？

Bucky难以置信地抬起头，望向笑意盈盈的妈妈。她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从Sarah阿姨那里听来的事，诸如"初三那年Steve一下子就长个儿了"、"Steve每个周末都会去健身"、"Steve在他们学校玩橄榄球呢"之类的，每一件都让Bucky觉得跟记忆中那个病弱男孩联系不到一起。
"对了James，今天是Steve的生日呢，打个电话给他吧。"妈妈突然抛出的任务令Bucky有些措手不及。怪不得在今天撕日历的时候，总觉得7月4号有个什么大事件。小时候他总会在这一张日历上折个角。他想起来了，今天是Steve的生日。但是天知道他有多久没跟Steve说过话了。
"而且，我有帮你送礼物哦。"Anne朝儿子眨眨眼。
"礼物……什么礼物？"Bucky有不好的预感。
"等你打电话给Steve就知道了。"
"可是，我没有Steve的手机号码。"Bucky实话实说。
"没事，我打给Sarah。"没等Bucky想出另一个理由阻止，手快的Anne就已经拨出了号，将听筒放在耳边，轻快地哼起了歌。
"喂，Sarah。你刚回家啊。Steve在吗？"电话接通，Anne没有闲聊直奔主题，全然不知身旁的儿子正在局促不安地来回踱步。
"恩好的……Steve，我是Anne阿姨。好久不见啦！"
完蛋。Bucky舔舔嘴唇，看着妈妈脸上渐浓的笑意。
"生日快乐！……哎呀不用客气啦，对了James有话要跟你说哦！"

来了！
Bucky接过妈妈的手机，放在耳边，有些不确定地开口："Steve？"
"Bucky，好久不见了。"
"是啊……"
真的……太久了。
第一句话客套而生疏。Bucky都快辨认不出Steve的声音了。变声器的男孩，嗓音已不似幼时那般尖锐，变得瓮声瓮气。
"最近怎么样？"Steve首先发问，Bucky听不出他话里的语气，没准也跟他一样玩了命地在找话题。
"挺好的。放假了嘛，就没什么事。"Bucky回答着，感受到妈妈的视线后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务，"那个，Steve，今天是你的生日，生日快乐。"
"……谢谢你Bucky。没想到你还记得。我收到你的玫瑰花了，谢谢。"Steve语气里满是诚恳。
"恩……不客气……"Bucky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。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妈妈会送玫瑰花当做Steve的生日礼物！两个大男人送生日礼物哪有送花的？而且还是玫瑰花！太惊悚了！
"对了Bucky，你换手机号码了吗？"
"啊？"Bucky有些发愣。
"今天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。号码是很久之前你给我的，不知道你还在不在用。"Steve的话语让他联想起早上看到的那几通未接来电，原来那是Steve？！
Bucky赶忙解释："不好意思，我那时候没听到铃声。之后看到以为是垃圾电话，就没有回拨，我等等就去存你的号码。"
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。
"没事Bucky，你不用道歉。没打错就好，我妈妈刚给我买了手机。"
怪不得他从来没接到过Steve的电话！Bucky一拍额头，他居然还以为Steve不愿意跟他玩了。
"好，以后我就打你手机找你玩！"Bucky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欢喜，仿佛完全忘记之前他有多么"痛恨"Steve。
"恩好。"他听到另一边的Steve也笑了。
又瞎聊了几句后，Bucky挂断电话，全然不似接电话前那副紧张样。他把手机还给妈妈，拎着包一溜烟上了楼。
他突然想起什么，跑回来趴在楼梯扶手上问Anne："妈，你怎么给Steve送了玫瑰花啊？"
"哈哈哈玫瑰花？"Anne居然笑了出来，"我打给花店说是当做生日礼物的花，没想到最后送了玫瑰花。没事James，我有让他们写卡片。"
"写了什么？生日快乐括号爱心？"Bucky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。
"金榜题名。"
服气。Bucky学着电影里朝妈妈一拱手，转身上楼。
回到自己房间扑到床上，Bucky翻出今天早上的来电记录，找到Steve的号码，存进了通讯录。
"姓名……Steve……不对，还是Stevie~"他敲着字，心里跟灌了蜜一样。


"难以置信，你笑得像在跟Gal Gadot谈恋爱。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。"Sam放下架着的二郎腿，双手搓了搓裸露的胳膊。
"哪有别乱说……"Bucky瞪了好友一眼，将手机塞回兜里，拿起玻璃圆桌上的摩卡喝了一口，然后又掏出手机看了看。
"说实话，你和你的Steve还没在一起吗？我都替你们着急。"Natasha从笔记本后面抬起头，扫了一眼又开始歪坐在沙发椅上抿着嘴角打字的Bucky。
"哪有别乱说！"Bucky都没发觉同样的话他又重复了一遍，"我跟Steve不是那种关系，我们是好哥们。"
"每天24小时不间断聊天、每周固定一起看电影、周末还住一起盖棉被纯聊天的好哥们？？"Sam提出质疑，"得了吧，你对你那些女友哪有对Steve那么上心。"
Bucky抬起疑惑的眼睛："这，很奇怪吗？我跟Steve一直是这样。再说了，我跟他是发小，要谈恋爱早就谈了，哪会等到大学。"
Sam摊摊手，表示他没法反驳。Natasha也摇摇头，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。
"好啦，不跟你们说了。我晚上没课，跟Steve约了去看球赛，回见。"Bucky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杯里的摩卡，收拾完东西就披上外套走了，嘴里还哼着歌。
剩下Sam和Natasha面面相觑。
"他们这样还不在一起？"Sam闷了一口果汁啧啧嘴，好像自己刚才喝得是什么劣质啤酒。
"你没听James说过吗？"Natasha迎上Sam询问的眼神，"和发小谈恋爱是最糟糕的事情。"

是的，最糟糕！
Bucky双手插着口袋，大跨步走在校园里。Sam刚才说的他怎么会不懂？
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Steve产生了超越友情的感情。Steve的视线、触摸，甚至一声"Bucky"都会让自己的心脏小鹿乱撞。他有尝试过跟Steve拉远距离，可是，他舍不得，舍不得Steve因为自己的刻意疏离而投来受伤的眼神。然后他就破罐破摔，任由自己溺死在与Steve的友情当中。
他说的糟糕还有一个原因：Steve太了解他了，甚至比他自己还了解。只要Bucky有什么异常，Steve总能一眼看穿。二十年的交情可不是说着玩的。万一被Steve发现自己难以启齿的想法，Bucky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。Steve是个太好的人，他会继续跟自己做朋友。但是，Bucky没有办法……
Bucky不由得加快了脚步，走出校园，在第一个红绿灯前停了下来。
Steve实际上并不爱看球赛，但Bucky喜欢。Steve知道这一点，总会耐下性子陪他看一整晚。同样地，Bucky也知道Steve的喜好，因此很少约Steve看球赛。不过Steve约他看球赛倒是头一回。
Bucky穿过马路，拐过一个弯正好看到Steve从一家便利店出来。他拎着几罐啤酒，手里捧着些下酒的零食，转过头也正好看到Bucky，露出了灿烂的微笑。
"不去酒吧看球赛吗？"Bucky三步并作两步跑到Steve身边，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里一半的东西。
"咱们在家看。"Steve说着，牵起Bucky的手。
"好……"Bucky话还没出口就被堵在了嗓子眼，自己的右手就被握在Steve的左手里。
怎么回事，Steve为什么要牵手？他是嫌我冷吗？都三月了，我不冷啊。不过Steve的手可真暖。
Bucky一路胡思乱想着就走回了家——他跟Steve在外面租的房子。
来到门口，Steve因为要找钥匙就放开了Bucky的手，这让Bucky微微松了一口气，他可不希望Steve在日光灯下看到自己熟透的脸。
接下来一如往常，Bucky把外套和包丢进了自己的房间，来到客厅的沙发坐下，打开电视，看着Steve把一大堆零食摊在茶几上，又回厨房拿了两个玻璃杯。
转台到体育频道，球赛还没开始，画面是演播厅里两个主持人就此场比赛进行诸般预测，听起来火药味十足。Bucky就爱看这种水平相当的比赛，够刺激。他接过Steve递来的杯子，滋啦一声打开啤酒倒了半杯就要往嘴里送，却被Steve拦下。
"先吃点东西再喝酒。"Steve说道，头就凑在自己脸边。
"哦……好。"Bucky又感觉自己脸上烧了起来，好在Steve说完就拉开了距离，在自己身侧坐下。
Bucky拆开一包薯片嚼了起来，眼睛盯着屏幕，有时却控制不住往身边看。好巧不巧，总会抓到Steve往自己瞟的眼神，然后赶紧移开视线。
Steve今天是怎么了？怪怪的……
两人又扯了几句瞎话，Bucky随口聊起今天对战球队的花边新闻，比如这个球队的守门员其实跟另一个球经理好过，那个球队的后卫其实是个戴假发的秃瓢，还有那个球队的前锋其实是个gay……说到最后一个的时候Bucky突然觉得有一丝尴尬，不过也就笑着过去了，Steve好像也没发现什么。
球赛开始时，Bucky已经成功消灭了大半包薯片，他的嘴巴不是在说就是在吃，仿佛只要停下就会进入尴尬的安静气氛。
他看一眼Steve，Steve正一口一口小酌着。事实上他不觉得Steve喜欢喝啤酒。Steve更喜欢喝茶，从中国引进的，平淡而苦涩的东西。
可今天，Bucky就是觉得Steve不对劲。这是发小的直觉，是二十年相处的经验。
电视上，红方前锋在几次巧妙传球后带球突破禁区，场上气氛顿时紧张，连解说员的声音也开始颤抖。如果是往常，Bucky一定会跳起来为他支持的球队呐喊，甚至在沙发上蹦哒，最后被Steve拉下来。
但今天的Bucky怎么也看不进去。电视里的小人好像成了一个个卡通人物，他们在奔跑嬉闹，而不是争夺胜利。
将最后一块薯片放入嘴里，Bucky下了个决定。他得问问 Steve。

"Steve……"Bucky放下空包装，转向身边的人，努力直视对方双眼，"你今天怎么想到在家里看球赛了？"
出乎意料的是，这次先移开视线的人成了Steve。
"就……很久没有跟你一起看球赛了。"Steve回答，可Bucky还是觉得有问题。
"总感觉你有事情瞒着我。"Bucky继续用探究的眼神看着Steve。
这回，Steve足足愣了五秒没有回话。
看来真有事！
"你真的有事瞒着我？！快说！是什么？你交女朋友了吗？你破处了吗？"Bucky凑上前去，把Steve逼到了沙发角落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"没有！"Steve也闹红了脸，他轻而易举就从Bucky没太用力的钳制中挣脱。
"你没有事瞒着我？"
"有。"
两人相视无言，只有电视里闹哄哄的声音打破着寂静。
"好吧Bucky，看来你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。"Steve无奈地叉着腰，脸上却露出了笑容。
"今天……"Bucky也站起来摸着下巴回想着，"今天难道是我的生日？"
看着Steve冲他一挑眉，Bucky突然醒悟："今天是我的生日啊！"他一拍手，"礼物礼物！我要礼物！"
Steve冲Bucky神秘一笑，走进房间。
这下总算知道Steve为啥今天怪怪的了，原来是为了给自己生日惊喜啊！还害他胡思乱想了这么久，Bucky开心地想着。
片刻间，Steve捧着他的生日礼物出来了。
Bucky欢欣地凑了上去，一看，傻了眼。

"我敢保证你这是报复行为。"Bucky接过Steve手里沉甸甸的一大束玫瑰花，数了一下，20朵，正好是他的岁数。
"我只是觉得玫瑰花的确是个不错的生日礼物。"Steve狡黠地勾勾嘴角。这样的表情可在Steve脸上不多见。
Bucky冲Steve做了个鬼脸，但喜悦之情早已挂在脸上。
"卡片呢？应该有卡片吧？上面写了什么？金榜题名吗？"Bucky打量着自己的礼物，却看到Steve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爱心形状的小卡片。
"没错就是这种形状的哈哈哈哈。"Bucky想起他后来在Steve家里看到那束花，花已经快败了，但那张爱心形状的卡片依旧屹立在当中。
"转过来看看，你写了啥？总不会是生日快乐吧？"Bucky调笑着，看着Steve缓缓将卡片的正面转过来。
"‘生日快乐’是必须要说的，但这个是我真正想说的。"Steve看着眼前几乎陪伴了自己全部人生的人，他的一举一动、一颦一笑，他都了如指掌。他犹记得自己生日当天哭笑不得地抱着那束花的样子，像抱着世间仅有的珍宝。


Bucky好奇地伸长脖子，看见卡片上赫然的三个字：
我爱你。


"我爱你Bucky。"耳边是Steve温柔的话语，像初春的第一缕微风拂过湖面，漾起层层涟漪；又像谁的手指落在琴键，弹下《致爱丽丝》的第一个音。


Bucky抱着花的双手有些颤抖。

见Bucky低着头迟迟不回话，Steve有些紧张："Bucky？我是不是吓到你了？"
Bucky沉默着将花放在桌上，猛然拥住Steve的脖子，将唇印在对方的嘴唇上。
这个吻，他们等了太久。

Bucky吧唧了一口后就离开，手却依旧环着心爱的人。
Steve也从惊讶的情绪逐渐过渡到喜悦。他搂着Bucky的腰，这是他们长大以来第一次如此亲昵的拥抱。
他听到Bucky埋在他肩膀上说：“我也爱你Steve。我不得不说，跟发小谈恋爱真是最糟糕的事情。那让我觉得成年后所有的社交都白搭了。”
还没等Steve说话，Bucky又继续说道：“但那个人是你，Steve。跟发小谈恋爱就成了最幸福的事。谢谢你，Steve，这是我收到的最棒的生日礼物。”
Steve摸着Bucky的柔顺的头发，吻上Bucky侧面的发际：“你知道我们之间从来不用说谢。”
“可你上次收到花的时候就说了。”Bucky拉开上身跟Steve的距离，“突然想到，我应该打电话去谢谢我妈。”
“谢什么？”
“保密！”
“好吧。但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吧？”
“嗯……那你说做什么？”
“做……爱做的事。

END


把现实经历写成文可以说是很有意思了ww